推进法治刻不容缓

　　财新记者 张剑荆

　　8月20日，四位前重庆高级警官因在办理薄谷开来故意杀人案中，犯下徇私枉法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7年和5年。四人当庭表示不上诉。

　　就犯罪的严重程度而论，四位警官的罪行要逊于薄谷开来。但是，作为执法者，他们对法律尊严的践踏远甚于一般的罪犯行为，因此更值得深思，更需要警惕。

　　根据新华社今日刊发的《薄谷开来一审被判处死缓》（下称《一审判决》）和此前刊发的《薄谷开来、张晓军涉嫌故意杀人案庭审纪实》（下称《纪实》），薄谷开来在实施谋杀的过程中，显得相当从容淡定。以她那样的身份，从派人将尼尔•伍德从北京接到重庆、安排住宿、进入房间、喝茶饮酒等等，都是那样自然、公开，不刻意欺瞒，不隐秘鬼祟。在法庭最后陈述中，薄谷开来虽然说“这个案子像一块巨石一样压了我半年多”，但没有证据显示她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不是因为王立军私自进入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反映了薄谷开来涉嫌杀害尼尔•伍德，那么，尼尔•伍德可能就真是“酒后猝死”，与她毫无干系。

　　她的这种自信从何而来？这四位前高级警官在办理尼尔•伍德死亡案件中的行为说明了一切。

　　新华社此前刊发的《纪实》引用公诉机关起诉书称，尼尔•伍德被发现死亡后，“与薄谷开来一家关系密切的时任重庆公安局副局长郭维国，受时任重庆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王立军指派，负责该案的办理。郭维国安排关系密切的李阳（时任重庆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王鹏飞（时任重庆市公安局技术侦查总队队长兼渝北区公安分局局长）、王智（时任重庆市公安局沙坪坝区公安分局原常务副局长），到现场参与处置”。

　　《纪实》所引起诉书两处使用了“关系密切”。薄谷开来的自信就来自于对这种密切关系的信赖。当然，这种具有帮派特征的裙带关系，可不是个人之间的普通友谊，她之所以信赖他们，是因为她知道他们更依赖于她。正是因为对他们的依赖有充分的信心，薄谷开来才敢为所欲为，她知道，她处在手握重权的家丁护卫之下，是绝对安全的。

　　从制度建设的层面看，这正是此案中最值得深思的地方。一如她所料，重庆这几位最有影响的警官“遂通过制作虚假走访笔录、隐匿物证等手段掩盖其到过现场的真相，并商定将尼尔•伍德的死因确定为酒后猝死，不做刑事案件立案”（引自《纪实》）。法庭在判决中认定了起诉书的指控，判其“构成徇私枉法罪”，并进一步指出，“郭维国等四人徇私枉法，使薄谷开来的杀人行为得以掩盖，未被追究刑事责任，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属情节特别严重”。

　　当然，8月20日的判决称，郭惟国等四人的行为亦有所不同。其中郭惟国为主犯，李阳、王鹏飞和王智为从犯，其中后二人之作用又小于李阳。此外，郭惟国、李阳均悔罪认罪，李阳未按郭维国的要求销毁关键物证，客观上为尼尔•伍德死亡案得以侦破起到重要作用；王鹏飞、王智未按郭维国的要求销毁相关证据，客观上也为尼尔•伍德死亡案得以侦破起到一定作用。（这里指的“关键物证”和“相关物证”，应指《纪实》所提公诉人出示的证据，包括“重庆市公安局在尼尔•伍德死亡后提取并保存的尼尔•伍德心血”及“现场提取的部分呕吐物”等）。

　　尽管预留了后路，这些犯案的高级警官们，并未有主动检举之行，仍然实现了薄谷开来的意志，包庇和掩盖了这一案件的真相。这些公权力的代表，本应依法行使职权维护社会正义的人，竟然主动地把非正义包装成正义！薄谷开来谋杀案以最极端、最触目惊心的形式，昭示了权力疯狂的面相。对这一案件的梳理和思考，使我们更加确信，防止那些自认为拥有绝对权力的人走向疯狂，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对权力的有效制约和监督。进一步强力推进法治建设，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

　　这几位警界人士没有直接参与杀人，他们只是卑微的帮凶。他们的卑微与薄谷开来的自信，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以其法律赋予他们的职责，他们本应当光明磊落，成为社会正义的威严守护者。但是，他们最终却匍匐于罪犯的脚下，如尘埃一般，沦为卑微的扈从。

　　公权力为何变成了私人武装，值得人们深入思考。当公权力演变成可以在“关系密切”的私人之间相互交换的物品，权力以及法律就发生了质变，成为私人手中并优先为“关系密切”的私人服务的工具。

　　四位前重庆高级警官的事例警示我们，必须加快推进法治国家建设的进程，尽速确立起法治的绝对权威。任何人、任何组织、任何权力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只有真正树立起法治的权威，才能防止有权者走向疯狂，也只有真正树立起法治的权威，才能阻止公权力的异变和堕落。

　　这是通向长治久安的唯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