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离不开水——美国大选观察（一）

　　【名家/新秀】（财新专栏作家 吴谦立）暑假期间，本地政府循惯例利用一个废旧农场办起了游乐园。本地环保局在游乐园的一个角落搭设了帐篷，刚刚小学毕业的女儿去做义工，给游人讲解环保政策和激励措施。

　　第一天回来，她胸口多了一枚罗姆尼的竞选徽章，原来她们的隔壁就是罗姆尼竞选阵营的摊位，徽章是对方送她的。我很感诧异，因为一来受周围小朋友影响，女儿向来对共和党没有好感；二来本州基本上以民主党为主，共和党很难在整个州范围的选举中获胜，因此出于大选的“赢家通吃”原则，每次大选期间本州基本上看不到总统选举的痕迹：民主党不必选——反正十拿九稳；共和党不用选——选了也白选。虽然今年进入大选以来，我们已经破例接到好几通罗氏夫妇的电话留言，但那只是自动发送的鼓动式宣言，这次共和党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深入虎穴”呢？

　　第二天，我再送女儿去做义工时，就特地和她一起走进游乐园实地去看看。果然，女儿旁边的摊位挂着共和党的竞选招牌，帐篷和其他旁边的摊位一样简陋，可以想像这么炎热的气候在里面待上一天是什么感觉。不过，既然要拉选票，就不能给人条件豪华的观感。共和党采取的是“母鸡带小鸡”方法，在罗姆尼的牌子下面，还有那些不太知名的参议员、众议员选举人的材料。来往游人对于这些选举招牌大都视而不见，因此我这个旁观者就显得有些特别。果然，一位工作人员立即走过来和我搭讪，他只是一名普通党员，是来义务帮忙的。我说在这里看到他们，有些意外。他信誓旦旦地向我表示本地区还是有一些共和党员的，这个我不意外——虽然本州民主党人占多数，但并不等于共和党人就无立足之地。他表示其实以往选举年他们也在这里设立摊位的，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活跃而已，今年情况就不同了，本地区已经有12万5千人签名加入他们的阵营了。

　　帐篷里又走出来一位女士，热情洋溢地问我隶属哪个政党，我本想开玩笑地告诉她，多年前我刚到美国就“成为”了共和党员，转念一想共和党那次的做法严格来说有违法之嫌。于是，为了不使她难堪，也不想让她失望，我模棱两可地说我只是个独立人士。她不甘心地追问这次大选我倾向谁，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光，我含糊地说当下正是经济危机之时，有一位具备商业头脑的领袖未必是坏事。她一下子像找到了知音，侃侃而谈起来：“他”说要照顾中产阶级，可是如果打击了“他”嘴里的“上流”人士企业家们，那些中产阶级的工作从何而来呢——很明显，她嘴里的“他”就是现任的民主党总统。

　　谈了一会，她问我是否愿意留下通讯方式，以便将来她们有什么信息可以及时向我通报。我说我可以留下电子邮箱，但是不希望她们给我打电话，也不愿意在家门口插她们的竞选旗帜。她已经很满足了，立即拿来笔和本子，并且让旁边的议员竞选阵营工作人员送我一顶帽子，又略带歉意地说罗姆尼的徽章分发完了，眼下还没有补充到新的。我说我想给她们帐篷拍个照，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有象必有驴。果然，往前走了几步，就是民主党的帐篷，里面也有几个挥汗如雨的义工人员。他们问我是否需要进行选民登记、是否愿意帮助他们竞选，我说我已经在本选区贵党众议员的通讯名单上了，但不想介入任何选举活动。他们又立即指着旁边的一块大牌子，问我是否需要几枚竞选徽章 – 可能民主党经费紧张，这些徽章是明码标价要收钱的：两块钱一枚或者五块钱三枚。我说我想拍摄一下他们的帐篷，他们忙不迭地连连点头说“当然可以，不胜荣幸”。

　　在国内官场上有所进步的一个先决条件是能够在领导面前至少得混个脸儿熟。在美国同样如此，只不过对于政治人物来说，选举期间这里的“领导”是选民。即使是竞选总统的罗姆尼，除了他曾经担任州长的麻萨诸塞州和从小长大的密西根州，普通民众对他了解的并不多。而在各地竞选议员的人，知道的人就更少了。但是就像国内各级领导需要下面有人“抬轿子”才能贯彻自己的政策主张一样，这些议员以及各级政府的领导人是总统的抬轿人。最根本的是这些大批的群众、普通党员是所有政治人物的抬轿人，需要他们能够甘冒酷暑、见缝插针地到处宣传本党的竞选人，甚至挨家挨户拉选票，最终把本党的候选人“抬”进政府各个岗位。

　　作为旁观者，总统大选给我们的印象通常是电视广告、集会演讲和电视辩论，好像只要能够撒钱、有名气就能当选。其实不然，否则亿万富翁洛斯•佩罗(Ross Perot)、斯蒂夫•福布斯(Steve Forbes)之流早就当上总统了。在这些光鲜亮丽的镜头背后是数目庞大的普通党员、基层支持者默默无闻的组织工作，任何一个政党都离不开这些基层群众，必须有感召力让群众为它献身。

　　正像我们小时候人人都会唱的那样，“鱼儿离不开水呀，花儿离不开秧”，只不过后面一句不应该是“‘革命群众’离不开XX党”，而应是“XX党离不开‘革命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