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值第一与股市“万人坑”

　　特约作者 陈卫东

　　近期资本市场上有两条重磅的消息，一是美国苹果公司市值第一，创下有史以来市值（现价）最高的上市公司；二是中石油A股股价从2007年11月回归开盘时的48.6元跌落至8.7元上下，只剩下个零头，市值跌掉了近6万亿元。8月22日中石油的市值为1.63万亿元人民币，仍是中国市值最高的公司。

　　这一涨一跌之间究竟有无一定逻辑？

　　“市值”是上市公司的一项重要财务指标，衡量公司市场价值的多少，反映投资人愿意用多少钱来买公司的股票，如果投资人愿意以很高的市盈率买公司的股票，说明投资人看好公司的未来，认为公司有高的增长性，值得出高点价钱买公司的未来。

　　对这类公司，投资人看重的是公司股票的增长性，公司的分红不是他获得回报的主要途径，快速增长的股票才是投资的重点。苹果公司十年股价增长50倍，投资人看好的是苹果公司很好的增长性和盈利能力，核心是公司极强的创新能力、极其细致和严格的成本管理能力和领先的市场占有率。

　　苹果公司的领先地位是打拼竞争出来的，不是被扶植出来的。是乔布斯给苹果公司注入独特文化，投资人信任乔布斯灵魂的指引，因为乔布斯给苹果公司注入的活力给投资人带来了丰厚的收益。信任的基础是实实在在的回报和收益，是看得见的竞争优势和白花花的现金流，真金白银的丰厚利润。

　　中石油也几度登上过市值世界第一的宝座，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发展、对强劲的能源需求和中国最大石油公司的身份的确能给人广阔的想象空间。尤其是在回归A股的2007年底，当时国际油价连续几年快速上涨、中国股市快速扩张、全球的金融泡沫经济泡沫都在加速积累。买涨不买跌是人们的一种普遍天性，中石油回归A股的定价为16.7元，比当时H股前一周收盘的平均价格19.66港币还有一定的折让，发行价定得并不算离谱，但是在当时强烈的“造泡沫”的氛围中，中石油的开盘价一飞冲天高达48.6元，接近定价的300%，当日收盘市值高达9984.18亿美元，直冲万亿美元的世界历史高位，一举夺得世界市值最高的宝座，竟比百年石油老大埃克森美孚当日的市值4876.82亿美元还高出了5107.36亿美元，是埃克森美孚公司市值的205%。

　　是泡沫必定是要破裂的，开市敲锣那一瞬的48.6元就是中石油股价的珠穆朗玛峰，此后一直下行，到第二年3月26日市值第一的宝座还给了埃克森美孚公司。此后的2009年5月24日和2010年1月27日中石油市值两次超越埃克森美孚，重登世界第一的宝座。这两次登顶，中石油的股价分别为13.1元和13.15元，仅为A股开锣价的27%左右，近3/4的市值已经跌掉了。

　　今年八月，中石油的A股价格更进一步跌到了8.7元左右，股民惊呼，“龙头股只剩下了零头”，更有文章谴责，“中石油挖了股市最大的万人坑”。此时的埃克森美孚以4060亿美元的市值排在苹果公司6235亿美元之后名列第二，按美元计算中石油的市值为2539亿名列第四，也还是个不错的排名。不论市值如何起伏，排名如何先后，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中石油已经是世界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了，经得起摔打了。

　　从基本面上看，苹果公司是公认的创新能力最强的公司，靠强大的创新能力、领先的产品、精细的成本控制和引领市场的能力赢得了市场和投资人的信任和青睐，尽管世界经济前景并不明朗，但苹果公司领头羊的地位仍然牢固。

　　百年老店埃克森，向来以保守稳健著称，上世纪80年代我在该公司受训时，老员工就给我讲过“寡妇股”的来由。德州是牛仔的故乡，也是美国石油发祥地之一，有钱的人很多，但也很率性。许多富有的男主人去世之前，为了保证遗孀和后人的生活，他们会把一部分财产变现并购买埃克森的股票，并在遗嘱上写明严格的卖出股票的条件，靠埃克森股票的分红，遗孀的生活就有了可靠的保障。可见，历史上埃克森公司的信誉何等可靠。即使在本文简单的几个片段的对比中，我们就可以感觉到该公司的稳定性，世界经济、市场环境是公司不能左右的，但公司能保证自己在竞争对手中的领先地位，始终数一数二，百年不变，实在是值得钦佩。

　　中石油是中国的石油老大，60%的原油80%的天然气生产来自于中石油，大庆红旗、铁人精神是中国石油工业的骄傲。上市十几年了，海外的份额油已经超过了大庆油田，中石油的股民超过了百万，每年拿出45%的利润分红，累计派发的红利超过了上市融资总额的4倍。股神巴菲特是中石油回归A股前的股东，他很感叹地说道：“这么高的利润拿出来分红的公司，世界少有。”但他还是在中石油回A之前把手里的股票都卖掉了。当时有人说他傻，几年过后再看，他真的不愧是“股神”。即使在中石油股票登上珠穆朗玛峰顶峰的那一天，香港H股股价也没有突破20港币，与一周前的均价基本持平。从此我们看到了成熟市场的平静沉实和中国市场的躁动与浮幻。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中国概念”成就了中石油第一市值股，同时也“挖了股市最大的万人坑”。

　　市场经济的主体是企业家，每一家传奇公司的灵魂都有一个传奇式的企业家。苹果、埃克森、谷歌、微软、IBM、丰田、松下、索尼、西门子等等，无一例外。

　　中国的央企，尤其是垄断行业的企业，还在由政府单位向市场企业的过渡过程中，他们还远不是市场经济意义下的企业，他们的领导人更多是官员而不是企业家。企业家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到了企业里，企业的成功就是他们的成功，中国央企领导人的成功是离开企业成为官员。企业越大，企业的发展周期就越长，行政周期任命的企业领导人，很难对企业做全周期的规划。没有企业家的企业能够成为埃克森那样投资人百年信赖的企业是有违常理的。

　　前不久美国一家著名投资基金的分析师问我一个问题：“什么时候，中国石油公司可以把追求优越经营指标摆在首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产量指标放在第一位？”问题很简单，但这涉及到非常深刻的问题，有体制、有文化还有价值取向的问题。

　　貔貅是中国神话里的神兽，只吃不拉，摆在家里可以聚财。目前垄断行业的央企哪一个不像貔貅？在“做强做大”，“做世界一流”的口号下，哪一个不在拼命扩张？哪一个有机会有愿望收缩一下，调整一下，减一减肥使得企业灵活些高效些？貔貅是神话里的存在，现实中哪有只吃不拉的动物？不要说几天不拉，人一天不拉都难受。

　　看看埃克森的发展历史，并购与出售从来没有停止过。最近埃克森退出了波兰的页岩气项目，也卖出了一些下游资产。一把手一直都来自于下游，最近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现任的一把手是来自于上游的勘探行业。因为埃克森经营的唯一目标始终定位在追求优越的经营指标。乔布斯的创意不是玩概念，最终目标是为了公司创造利润，为股东创造最佳的回报。企业最大的社会责任是持续经营，经营能获得理想的回报。

　　公司市值对把股东利益始终放在首位的企业家和企业是有意义的，因为企业真的为投资人创造了价值，为社会创造了价值。如果不是这样，市值就没有意义，企业又何必去追求它，维护它呢？失去了也不会在乎的。■

　　（作者为中海油首席能源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