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没有迷失

　　财新特派伦敦记者 张翃

    9月12日是欧盟的大日子。德国宪法法庭终于就欧盟救助基金的合法性做出裁决，是“财政联盟”建设道路上艰难迈出的关键一小步；欧盟委员会发布建立“银行联盟”的初步提案，则让欧盟一体化的未来图景稍微清晰了一些。

　　德国宪法法庭做出这一裁决后，欧洲稳定机制（ESM）终于获得准生证，比“预产期”足足晚了两个多月。 这一总借款能力为5000亿欧元的基金，将成为未来欧盟危机的救火队，正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救助世界其他陷入金融和财政危机的国家那样。各成员国对ESM的资本金将在2013年7月前陆续到位，在此之前原先那个临时性的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还将临阵以待，以保证一直都有5000亿欧元的总借款能力。

　　至此，可以说欧元区渡过了生命危险期。因为加上一周前欧洲央行推出的无上限债券购买计划，欧元区现在有足够的火力来对抗金融市场对其成员国的攻击。当然，任何启动ESM借款、欧洲央行入场干预的过程都会伴随各种政治摩擦，但起码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对欧元区弹药不足的担忧。

　　ESM不能解决危机的根源本身，如许多“杯子半空”者所说，它只是一个自卫性的机制。但没有任何一个单方面的方案能够杜绝未来的危机，而ESM正是整套解决方案中不可或缺的一块。须知，ESM不仅提供了危机时刻的一张安全网，其背后是德国主导、各国艰难谈判后得出的财政契约，将加强财政纪律的核心准则写入各国法律。若运行理想，希望是可以防止出现下一个希腊。

　　而银行联盟的建设则直指危机根源的另一方面——金融体系的稳健性。这是为了避免再有“大而不倒”的金融机构挟持整个欧元区的金融稳定，逼迫政府救助，从而让全体纳税人买单。欧盟委员会的提案中点出三大支柱：欧盟范围内统一的金融监督机制、共同的存款担保体系、一体化的危机解决和银行清算机制。

　　建立银行联盟的时间表紧迫，需在今年年底前得出最终方案并得到欧盟各成员国的采纳。放在第一步的是统一的金融监督机制，其中最显著的变化则是将欧元区的银行监督职能集中于欧洲央行。

　　欧洲央行将在2013年底前接手对欧元区内所有6000多家银行的监督，今年年底前会先实现对大部分“系统性重要”欧元区银行的监督。它将保证监督者对整个欧元区内的金融稳定有一个全局观，防止因为监督工作的条块区隔导致一国的金融机构行为成为另一国的隐患。

　　如银行联盟的最早呼吁者之一、欧盟智库布勒哲尔（Bruegel）高级研究员维纶（Nicholas Veron）提出，欧盟进一步一体化需要四重联盟：银行联盟、财政联盟、竞争力联盟和政治联盟。

　　其中，银行联盟将提供银行业监督、危机解决、存款保险的统一框架；财政联盟将包括建立一个共同的发债工具，以及对各国预算足够的中央控制；竞争力联盟则监督、评估和协调各国的结构性改革政策，包括在破产立法、金融监管、服务业监管和劳动法等方面，这对欧洲高增长企业的潜在发展有重大影响；政治联盟则要让欧盟议会真正有代表性，从而对行政机关实施应有的民主监督控制。

　　“让我们不要害怕说这些话：我们需要朝向一个民族国家的联邦迈进。这是我们所需要的。这是我们的政治地平线。” 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当天在斯特拉斯堡的欧盟议会上发表欧盟“国情咨文”时，也郑重其事地首次正式提出“民族国家的联邦”这个愿景。

　　他说，这不是一个类似于美国那样的联邦国家，而是一个“民族国家的民主联盟，能够通过一种可以让每个国家和公民都能更好地控制自己命运的方式来分享主权，处理我们的共同问题。”

　　的确，欧洲各国的历史、民族情感的认同等因素，都注定了欧盟不可能成为美国那样的“欧罗巴合众国”。而银行联盟等各种机制的建设，都必然伴随国家间的种种争吵。

　　已经可以看到的有，德国与欧盟关于欧洲央行统一监督的银行范围的分歧。欧盟委员会的提案中，欧洲央行将监督全欧元区范围内大大小小的6000家银行；德国则认为欧洲央行只需要管集中了90%以上资产的200多家大银行，而把区域性银行留给成员国自己的监管机关。德国有此观点是因为，该国普遍存在的地区性储备银行，与当地政府和企业的密切联系，都是在本地监管者足够灵活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德国不想打破这种写入该国经济DNA的模式。

　　此外，英国也将与布鲁塞尔暗地较劲。因为在欧洲央行接手欧元区银行的监督权后，原来协调监督全欧盟银行、设在伦敦的欧洲银行业管理局（EBA)有可能被削弱，甚至被欧洲央行所凌驾。英国政府必将尽其所能，留住一切可能留住的金融监管话事权。

　　但不管欧盟的机制建设有多缓慢，9月12日的这些事件可以证明，欧盟至少还没有失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