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记者 田园)1971年成立于法国巴黎的非盈利组织“无国界医生”是全球性的医疗人道救援机构,在全球超过60个国家开展救援项目,致力为受武装冲突、疫病、天灾,以及遭排拒于医疗体系以外的人群提供紧急医疗援助,不受种族、宗教、性别或政治因素左右,其核心工作就是为受武装冲突影响的人群提供紧急医疗救援。
8月14日,“无国界医生”作出一个令国际政界和人道救援社群有些意外的决定:撤离其已提供人道医疗救助多年的索马里。该组织主席卡云勒卡亚(Unni Karunakara)撰文对此做出了解释。以下是文章全文:
为何无国界医生决定离开索马里?
我们于8月14日宣布结束组织在索马里的所有医疗项目,这个消息震惊整个政界和人道救援社群。在世界各国领导人数十年以来首次对这个国家作出正面评价,说索马里正在复苏、稳定的政府已经出现之际,我们却作出这个决定,对他们而言,时机委实糟透。媒体对我们的采访多次出现这样一个问题,为何各国政府的乐观论调,与我们严苛的判断出现如此大的差异。同样,这也是无国界医生历史上作出的一个最沉痛决定。
原因请容我在此解释。首先,无国界医生不会就政治或经济发展作出评价,我们首要考虑的是人们的健康,以及他们在需要时能否获得必要的医疗护理。若从这方面考虑,根据我们在该国各地开展的大量项目,当地的情况并不乐观。大部分的索马里人生活在营养不良、疾病和创伤当中。当他们有需要时,求医的机会微乎其微。可是,我们在该国几乎所有地区开展医疗项目都很艰难,有时还需作出妥协。比如,我们雇用了持有武器的守卫保护我们的诊所和员工,而在世界上其它有冲突的地区,我们绝不会作出此类安排。
纵然采取了这种极端的措施,我们仍遭受到一连串袭击,其中就包括我们的员工被掳走和16名员工被杀害!同时,还有不胜枚举的威吓、偷窃和吓人事件。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安全风险是如此之高。Twitter上有很多人评论无国界医生,称这个组织以能够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工作闻名。这些评论完全正确。然而,无国界医生也有其极限。过去5年,在索马里发生的一连串谋杀和工作人员被掳的事件,令我们达到了极限。
2011年12月,我们有两名同事在摩加迪沙被残酷杀害。凶手被审讯、定罪并判处监禁30年,但却在3个月后获释。而在这个枪杀事件发生前两个月,我们另外两名在达达阿布遭到绑架的同事才刚刚获救。此前,他们被绑架至索马里中南部长达21个月。这两宗事件对我们具有决定性的打击。
不过,安全问题和犯罪分子的存在,并不是我们离开的唯一理由。对我们在索马里进行工作构成致命打击的是,我们曾就保障我们最低限度的安全与该国多个派系进行协商,但这些派系对我们的要求却置若罔闻,容忍且纵容该国针对人道救援工作者的袭击。在一些个案中,他们甚至主动支持针对我们员工的犯罪行为。这些派系在其它更多的个案中都维持一种纵容袭击的态度,没有人站出来说话,表示对那些纯粹为当地人民提供绝无仅有的医疗护理的医生、护士及其它人员实行威吓、掳走或杀害是不允许的。
“索马里的派系”并非单指青年党(al-Shabaab),尽管此党在我们开展工作的许多地区势力颇大。我们也不是单指摩加迪沙政府,虽然2011年我们两名同事被杀,此政府对此事以及提前释放凶手都表现得漠不关心。我们的结论是:整个索马里社会,包括很多武装组织和当局各阶层,从部族长老到地区首长,甚至索马里联邦政府,对于针对医疗人员的暴力行为,都表现出认同且接受的态度。
当我们上周宣布准备离开索马里后,这个社会对人道救援的漠视再次迅速显露出来。短短一日之内,当地的青年党代表就接管了我们在丁索尔(Dinsor)和马雷雷(Marere)的医院,把我们的仪器和物资充公,并在我们尚未完成对病人治疗的情况下,将病人送回家。同日,索马里总统发言人评论称“无国界医生的决定正中青年党和阿盖达(al-Qaeda)的下怀,使他们能够进一步威吓人民。我们呼吁无国界医生检讨有关决定,并与人民合作”。他们再一次将政治和军事目的强加于我们这个人道组织之上。
离开索马里是无国界医生史上最沉痛的决定之一。去年和今年上半年,我们每月治疗约5万人,差不多每天2000人。可是,从今日起,索马里当地人将难以获得所需的医疗护理。作为一个医疗组织,这是一个沉重的责任。
肯尼亚有数以十万计的索马里难民,他们想早日回国的机会非常渺茫。无国界医生将继续为在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的难民提供医疗护理,对于我们的病人和员工而言,这两国的安全环境比索马里稍微好一些。
如果索马里有势力或影响力的人士在其各自的地区,对其人民获得医疗服务毫无重视可言,对那些冒着风险为其国民提供相关护理的人员继续不加尊重,无国界医生将不会重返索马里展开工作。
原文链接:http://www.msf.org.cn/news/14960
本文最初于8月20日刊登在肯尼亚报纸The Standard,授权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