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经历波折,但在张雯看来,丽丽妈妈最终愿意把孩子送出来,已非常难得。
“你想去救助孩子,家长不让你接触孩子,你还能怎么办?我们还能去抢孩子吗?”张雯所指的,正是2010年的“小希望”事件。
2010年1月,一个小生命在天津儿童医院诞生。女婴不仅患有先天性高位肛门闭锁,更有卵圆孔未闭、动脉导管未闭、生殖系统畸形、阴道闭锁等一系列疾病。即便倾尽所有保住女婴性命,孩子所面临的也是终身残疾。孩子的家人再三衡量,最终放弃治疗,将孩子送到了临终关怀医院。北京的一批志愿者了解到情况后,直接从天津医院把女婴“抢”走,带到北京的医院强行送治,并为其取名为“小希望”。而儿希会,也参与到了这场充满争议的救助之中。最终,“小希望”的家人来到北京,坚持将孩子带回天津。半个月后,“小希望”去世。
在儿希会及支持抢婴者看来,儿童的生命权利高于一切,父母的行为极其不负责任;而反对者则认为志愿者们以“爱”为名义,漠视孩子家人的意愿,违反中国法律,给这个悲剧的家庭带来了更大的痛苦。时隔两年,随着一个以“小希望”命名的受虐儿童保护机构成立,当初支持并参与救助的一派,与反对者仍在网络辩论乃至相互攻讦。
也正是“小希望”事件带来的触动,促成了儿希会的受虐儿童救助项目。但面对被家人放弃治疗的病儿,或被亲属虐待的孩子,“监护权”仍是他们干预救助绕不开的坎。
“看到有家长虐待孩子的,普通人能上去说‘这孩子我带走’?”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副主任张文娟介绍,尽管《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的,被侵害人及其监护人或者其他组织和个人有权向有关部门投诉”,但具体向谁举报,举报后谁来处理,并不明确。对严重不称职的父母,法律也提出可以撤销监护权,由“有关人员或者有关单位的申请”。但这个“有关”人员和单位究竟是谁,撤消了监护权孩子又该如何安置,均没有明确规定。
张文娟专门研究过美国儿童保护的制度历史。她发现在十九世纪,美国也没有相应的保护机制,由私人介入干预虐童问题。例如发现儿童受虐,强行将孩子带走送医等。但随后,美国逐渐形成了一整套机制,发现虐童案件后,有专门的儿童保护局介入,有体系化的干预服务机制和儿童安置机制。“而中国到了21世纪,对儿童受虐问题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实上,究竟要建立一套什么样的儿童保护机制,学界业界已颇有共识。“一是明确报告的义务和渠道;二是专业机构的回应。”在救助儿童会中国项目主任王乐介绍,发现儿童伤害事件,报告儿童保护部门,社工和执法机构上门评估,专业机构启动回应机制,已是国际上较为通行的模式。而中国目前只有一些零星的“点”,如建立了福利院、救助站,缺乏系统性的解决方案,“在火坑里的孩子,仍然在火坑里。”
在业内人士看来,要建立这套机制,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便是部门的分割。当前由民政为主导进行立法,而民政部门的权限仅在对困境儿童的救助、补贴。但儿童保护涉及民政、公安、教育等多个部门,需要在国家层面推动。
“法制完善是一个非常长的过程,而孩子们等不及。”在张雯看来,即便没有相应制度,社会仍然需要行动,否则南京女童的悲剧还会发生。
儿希会准备向全社会发出一份倡议。张雯希望社会能够达成共识,任何人,看到孩子有了生命危险,一定要救,以团队的方式、拍照取证,不能眼看着孩子被饿死、被打死;其次一定要报告,向民政、警方等相关部门报告;同时要学会传播,让公众知道,让专业机构了解,让有爱心有能力的人关注。张雯同时呼吁全国上百家与儿童福利相关的民间机构搭建起网络,为孩子们提供临时的庇护场所,培养合格的寄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