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评】穆兄会下台 威权统治出场

　　【财新网】（特派伦敦记者 倪伟峰）在2011年初埃及革命期间，穆斯林兄弟会的“重出江湖”格外引人瞩目。这个曾经被世俗的埃及官方禁止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团体终于重见天日。然而历史却总是惊人地相似：9月23日，埃及一家法庭下令禁止穆斯林兄弟会举行任何活动，并没收其资产。穆兄会再次被禁。

　　目前清楚的是，未来，穆斯林兄弟会和其相关机构都将不可能以合法团体的身份从事任何活动。但人们还不知晓，这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兄弟会长久以来在埃及社会建立的社会服务（诸如医院、慈善等）机构和出自该组织的自由与正义党。同时，这个由明转暗的伊斯兰团体是否会重复其自身的历史。

　　成立于1928年的穆斯林兄弟会早年是一个纯宗教团体，他们通过布道和社会服务实现自己的宗教承诺。在上世纪中叶前，穆兄会甚至大声批评称，埃及的弱点在于无休止的党派之争。在伊斯兰人口占多数的埃及，穆斯林兄弟曾一度是国家团结的润滑剂。

　　然而在纳赛尔（Gamal Abdel Nasser）1952年上台后，穆兄会的命运开始跌宕坎坷。当时，穆兄会在埃及社会开展了一系列运动，宣扬伊斯兰教规。但军人出身的纳赛尔并不喜欢这一套“伊斯兰化”的做法。眼看穆兄会的运动风生水起，刚上台的纳赛尔也曾一度将穆兄会当成自己的潜在政治对手。

　　双方的结怨之深在1954年以穆兄会试图暗杀纳赛尔表现出来。心有余悸的纳赛尔开始了执政以来最残酷的镇压：将数千名穆兄会成员关进沙漠集中营，并逼迫其他成员流亡海外，或者转战地下。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今天发生在穆兄会身上的，同样是军方政权和自己的冲突；而掌握国家机器的埃及军方对穆兄会的镇压手段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事实上，早在去年穆尔西成为埃及总统前夕，外界就有传言军方要对穆兄会“动手”。军方23日的举动或许并不让人惊讶。在穆尔西被罢黜后，埃及军方就已经开始了一系列清剿穆兄会成员的行动。目前，大部分穆兄会核心成员都被官方抓捕。

　　埃及军方或许早已嗅到了历史重演的滋味，也再次尝到了拥有武器的甜头。很显然，在宗教和枪杆子的冲突中，后者再次胜出。但相似的历史并不代表可以简单地重复。“穆兄会说1954年（的事件）重新上演，但事实上今天比当初更糟，”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副教授马树德（Tarek Masoud）23日在自己的推特上评论道，“在1954年，大部分埃及人十分冷漠，而今天他们却充满敌意。”

　　过去两年，穆兄会所传达出的信息确实让人困惑。从他们的早期行动上看，穆兄会试图帮助国家转型，走向民主。“世界上没有伊斯兰式的民主，民主只有一个。”穆尔西去年在接受美国有线新闻网（CNN）采访时说。然而，从去年年底颁布独揽权力法令，到议会席位争夺，再到强化伊斯兰法之重要性，穆兄会似乎在告诉人们，他们和60年前的先辈一样，试图伊斯兰化国家。

　　若埃及军方近期对穆兄会的打压纯粹是为了带领埃及走上一个正常的现代国家轨道，或许后人会给予其正面的评价；然而，军方近期的举动似乎也在告诉人们，赶走了穆兄会，一个更大的“穆兄会”正在形成——重回威权统治。举一个最近的例子：9月14日，埃及法官拉希迪宣布，任何媒体都不能旁听法院对前总统穆巴拉克的庭审过程，因为“穆巴拉克审判涉及国家机密”。

　　而无论军方的出发点为何，一段更有可能上演的历史是，再次被迫转战地下的穆兄会成员转变为极端分子。这段历史在穆兄会1954年遭禁后同样出现过。当时，一些保守派成员，诸如库特布（Sayyid Qutb）认定，对抗暴力镇压的惟一方法就是以牙还牙，诉诸于“圣战”。再比如，穆兄会的第三代领导人提米萨尼（Umar Tilmisani）在1972年还曾宣称，暴力将是兄弟会的本土战略。

　　诚然，埃及2011年革命后踊跃在世人面前的穆兄会成员多为改革派，或者温和派；但从穆尔西执政期间的处境中可以看出，这群人和党内保守派的冲突并不鲜见，保守势力也时常压倒温和势力。很难想象，穷途末路的兄弟会成员不重走这条老路。

　　今天的埃及，要比两年半前的“后穆巴拉克时代”更为复杂。在国家反复经历暴乱和僵持后，开罗解放广场上的人群或许早已失去了对国家重建的希冀，社会凝聚力丧失。今后的埃及或许仍会时常出现在新闻里，但当初埃及革命的承诺，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