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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的青春与梦想——谈电影《中国合伙人》

2013年06月14日 20:41 来源于 财新网
个人真正实现尊严、自由、心灵得到慰藉,得益于文化和法律、政治的开放

  有局限的财富梦

  宁财神:有一个细节没说,他们真正的分歧并不是在他们贫穷时,而是他们赚钱送别墅时。那个问题就不是所谓的要发财了。所谓成功的定义是什么,是上市、赚钱?我们现在可以坚持自己的教育观点,用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大的规模保证教育质量,还是急剧扩张?真正的冲突在这里,真正的价值观冲突在这里。俞敏洪写了长文表明自己对这个电影的态度,比较具体。我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原来,我们做榕树下网站做得很好,都是合伙人,做到比较大时就卖掉了。当时都面临这样的阶段——坚持初衷还是上市?

  陈可辛:我说一句,你说的这一点就跟我的电影无关了。我的电影不是正式的新东方传记,我也想跟徐小平老师说一下,你们可以聊新东方,但这跟《中国合伙人》无关。我站在这个角度回应一下,送别墅非常符合成东青的角色,这是人物,必须忠于人物个性,成东青会干这样的事。有一场戏会惹人反感,就是送实验室。戏里的成东青绝对会这样做,这是他的个性;站在孟晓俊的角度,对跟他说一句:土鳖。不是他要的,成东青一而再、再而三地送,这样做是为了友情。孟晓俊和成东青的价值观不一样。

  洪晃:我不觉得电影应该是说教的,我从小看说教的电影长大,不管价值观是否符合我,我都不愿意看说教的电影。电影让我特不过瘾的地方,是讲了一个中国企业家的成长史。中国企业家成长史这个故事题材非常好,但我觉得您想说的事没有说透。一个企业家在过程中要做无数决策,而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的决策会触犯人的道德底线,这没有表达出来。这能启发今天中国想赚大钱,想当下一个孟晓俊这样的人一个特别重要的意义,也就是说每一个企业家成长过程中都会面临“做还是不做”的问题,“做什么”的问题。其中,有几块特别重要的是企业家要做的决策,比如股份制的问题,怎么样决定谁拿大股?这方面,我想冯仑比我知道得更清楚,股份制是所有合伙人最揪心的环节,但在电影里表述得非常简单。

  徐小平:我讲一下新东方的事实,新东方走到一定程度大家要分红,确定股权,决定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俞敏洪说:“我拿51%,小平和王强一个8%,一个10%?”王强说愿意接受,我说我也愿意接受。没人提出反对意见,然后就结束了。虽然之前也酝酿了很长时间。此外,还有其他的股东。我们在此之前纠结了多个月,但没有任何讨论。所以,我觉得我们有一定的风范。

  高全喜(北航高等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院长):这个电影我们不把它当成电影看。我们这一拨人看,就是表现这一代人曾经的青春和梦想。但如何理解青春和梦想?伴随着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或者说没有一个西方自由世界所提供的背景,那么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这个意义上,冯仑谈到,对于这一代人来说,财富、成功、金钱,那种得到生命中最小的、哪怕最高的实现,本身就不同于其他人(港台的人或者现在的年轻人)。

  关于这部片子,我想说的第一个问题,是表现了这一代人改革开放后的生存和视野的尺度。这种尺度30年来穷尽了,给个人提供了一个可以达到合伙人、上市公司甚至百万富翁的空间。这代人在这个意义上提供了尺度,这代人为此欢欣鼓舞。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这也是他们的悲哀。这一代人是偏重于物质,或者价值指向物质实现的见证。

  而我们知道,个人真正实现尊严、自由、心灵得到慰藉,得益于文化和法律、政治的开放,社会的开放提供了广阔的世界。所以这一代人的青春和梦想是见证,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镜头,没有更多展现,对于其他年轻人而言不可复制。这里谈的不是电影,而是个人引申的启发。所以,我希望将来有另外一部电影能激发出一种制度的实现,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实现自己成功的梦想、财富的梦想甚至自由的梦想。这部电影在这点上表现得很少。电影本身没有任何错,但这代人的短板也就在这里,局限于创造财富,有成功。短板在这个地方,不可复制,没有开辟一个新的道路。

  杨鹏(学者):我看这部电影的过程中很激动。很多场景是我过去生活过的场景,触发我想起了自己过来的路。所以,导演在选取历史,选取那些细节时非常认真,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关于大家的争论,我替导演或者作者讲一句话:要理解那个时代。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是什么人?都是“红旗下的蛋”滚进了改革开放。这代人的最大特点,不是90年代的或者现在的孩子那种纯粹的个人主义,而是有很多毛时代的烙印。其中一点,是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融在一起。特别像崔健的歌——崔健唱自己的爱情到底唱了什么?他唱的又是爱情又是社会,又是爱情又是自由,搅在一起。所以这一代人赚了钱非常高兴,但个人价值完全不能和金钱数字等同。“红旗下的蛋”滚进改革开放,是一个特殊时代伴随着特殊的个性。我相信,冯仑也是这样,有他的社会关怀和社会理想。这是这代人摆脱不开的情结。这代人没有超越社会整体的特殊心理结构,这代人有种特殊的集体主义和理想主义。

  章文(《中国新闻周刊》编委):我听洪晃和财神对陈可辛导演影片的尖锐批评,陈可辛导演也辩护了,按照成东青那个人物的角色性格会这样做。陈可辛导演拍的这个片子是一个怀旧片,是关于20年前的一个怀旧片。财神和洪晃的批评是建立在今天的价值观之上,今天看这个片子当然会觉得当时所传递的价值观是要纠正的,比如民族主义、唯利是图。这个片子我认同的是什么,是新东方是怎么成功的?我想,是因为中国很多人心中有一个“美国梦”,要学英语。那些人到新东方学英语,是为了出国,去美国。不管电影里的孟晓俊是在美国失败后回来,那个时代很多人都有一个“美国梦”。正是因为对“美国梦”的向往,才催生了新东方这么一个成功的企业案例。就这点来说,这个片子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洪晃:不是批评什么,大家在这里表达一个观点,我觉得没有人反对这个电影里的故事是上一代的故事,不是现在80后、90后的故事;也没有人说拍一个回忆往事的片子是一个错的事。作为一个影片来讲,表达的这一代人很清晰,做着一个“美国梦”,抒发着民族情,一方面要去美国,另一方面特别怕美国人歧视我。我们这一代人的确有这么一个“拧巴”的东西,但这不是好东西。这是一个民族必须经历的、特别辛酸的东西。这个价值观念本身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所抛弃的东西,我怀疑有没有必要再去宣扬它?。

  陈婷:我想说一下,我突然发现陈可辛导演好累,有那么多白头发。你拍了一部电影,很多人对你有更高的诉求;又发现在座各位全是《中国合伙人》里的主角。尽管冯总在里面只是跑龙套,但实际都是《中国合伙人》现实版的主角。我特别想从观众角度看一下这个问题。一个观众走进电影院看一部电影,希望这个故事是能读懂的,离他不是那么远,能触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我之所以觉得这部电影好,是因为达到了我的预期。至于说价值观,新东方不是教育产业的问题,只是一个企业故事,所以跟价值观没太大关系。

责任编辑:宋宇 | 版面编辑:李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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